【灯刀参本】明灯
※解禁了
※一万多字太长了我自己都懒得读第二遍（啥
**
她的名字是「灯」，至今为止妖龄二十又一年，是个妖力浅薄的小妖怪。
她有一盏盛着一团金色光芒的灵灯，和一群共同生活的妖怪伙伴。
但阿灯没有记忆。
她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来自何处，是什么妖怪。
她脑海中能追溯到的最早的画面，便是在一处简陋的竹林小筑中，一群神色焦急小妖怪们把躺在软榻上的自己团团围住。
她刚一睁眼，便听到了一阵激动的吵嚷声。
“醒了，她醒来了！”
环顾四周入目皆是一张张非人的鬼怪面孔，但阿灯却莫名觉得心安。
于是阿灯从这群小妖怪们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名字，并知道了自己是它们的同伴，是因为受伤才失去了记忆。
记忆。
阿灯心神恍惚了一瞬，没由来地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会随之遗失。
就像是……那原本无坚不摧的金色光芒碎成丝缕残片，由指间缝隙滑落。
金色的、温暖的，类似于光的存在。
绝对不应被忘记的东西。
抓不住。
阿灯眉头紧蹙，感觉到脑中空空如也。
她双手徒劳地握紧又松开。
小妖怪们四下面面相觑，却又沉默不语地看着阿灯的举动。
最终还是蝴蝶精上前温柔又坚定地拉住了阿灯的手，将那盏灵灯递到了她空无一物的手中。
“这盏灵灯是你的，它从我们找到昏迷不醒的你开始，就一直护卫在你周围。”
蝴蝶精声音很轻，双手交叠握着阿灯的手。
“慢慢来，阿灯。”
那灯中柔光仿佛和记忆里的颜色重叠起来了。
阿灯看着手中据说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想着。
她没注意到自己嘴边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自此之后，阿灯就和这群小妖怪们一同在这片山中一处人迹罕至的竹林中住了下来。
竹林小院中的日子是平静而悠闲的，阿灯刚开始由于失去记忆而产生的慌乱感渐渐被这里的生活抚平。
竹林之中并无四季之分。
阿灯刚开始居住的第一年，会在清晨早早起来去帮帚神打扫院子里飘落的竹叶，顺带和四处游荡的寄生魂们打过招呼；
而后要么待在院子里和盗墓小鬼一起坐在水池边，给充满好奇心的天真少女椒图绘声绘色地讲故事；要么就拉着山兔跑到竹林边缘的小溪旁，拜访鲤鱼精和河童。
到了每个月下半旬的时候，她还会和武士之灵去狸猫那里蹭酒喝，从早上醉到夕阳落山，直到提灯小僧带着红彤彤的脸色过来，提醒大家应该早些去休息。
在这样的安稳日子里，盗墓小鬼闲谈时还提起了这片竹林的渊源。
这里原本是之前的平安京大战之时，被打开的一处阴界裂缝。
在大战时遭受到波及的小妖怪们偶然发现这里因为被阴界的气息所掩盖而不易被外界发现，便决定在此处停留居住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找到你啊。”
末了，盗墓小鬼又把目光移回了她身上，欣慰而又庆幸似地感叹着。
阿灯虽然不是太能理解小妖怪们强烈的劫后余生感，但对于那场几乎扰乱颠覆了整个平安京阴阳秩序的大战也是有所耳闻的。
传闻中，那位误食人鱼肉而不老不死的巫女联手一位强大的黑暗阴阳师，复活了邪恶而强大的八岐大蛇。
人间和阴间的守序势力为解决这场动乱，出动了全部力量：名震天下的阴阳师与贵族武士、罗生门之鬼和鬼族之王，站在武力巅峰的人类术师和大妖怪们几乎全部参与了这场大战。
八岐大蛇和一部分为所谓“大义”而反叛的势力使参战的人类和妖怪损失惨重，幸而这场波及甚广的大战最终以八岐大蛇被阴阳师们重新封印而告终，算是给了因参战而陨落的几位赫赫有名的大妖怪一个交代。
阿灯猜测自己很可能是被意外卷入了这场激烈的战斗，才会身受重伤并且下落不明了一段时间。
也是，在这种实力强大的一方鬼王都会陨落的大战中，自己这样妖力修为低微的小妖怪被卷了进去竟然还能侥幸存活了下来，也确实是值得庆幸一番的事情。
阿灯接过盗墓小鬼递来的青瓷茶杯，浅浅啜饮了一口粗茶。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阿灯习惯性地轻抚着自己的灵灯，这样想到。
灯中的金色流光悄无声息地跳动了一下。
阿灯住在这里的第三年，妖怪们不知从何处捡了一棵桃花树回来，种在了院子里。
隔了两月了后，阿灯一早醒来就发现那株小桃花树旁边不知为何竟凭空多了一棵繁茂参天的樱花树。
树干上挂着一条条白色的注连绳，绯色的花瓣随着舒展的枝条蔓延至天际。
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绚丽的火烧云霞。
阿灯惊异不已，她询问妖怪们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妖怪们看起来对此不以为意。
“那个樱花妖是自己跟着跑来的。”
樱花……妖？
阿灯有些困惑，直到某天夜里她踏着斑斓的竹影在林中散步透气，却无意中看见一位墨色长发身着白无垢的美丽女子，正依偎在那株小桃花树旁带着笑意轻声低语。
那双绯色的眼睛转头瞧见了她，也不惊不恼，只是起身向着她弯腰礼了一礼。
“许久未见大人了，幸而大人……一切如旧。想必那位大人也会为您平安归来而感到高兴的。”
那女子的声音和眼神同样温柔，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愁容。
樱花妖轻轻叹了口气，向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而后便散成一阵细腻的花瓣雨消失不见，想来是回到了那棵樱花树的本体中。
阿灯愣了愣。
那樱花妖似乎曾与她相识？
她隐约听小妖怪们提起过，似乎这位樱花妖和她的那棵小桃花树，也是曾参与了那场平安京大战的。
她本想再追问一番，自家的灵灯却摇摇荡荡地飘了过来，不由分说将自己捞了起来载回屋中。
“……”
她真的从未听说哪个妖怪的武器还能这样随性的。
阿灯踢了踢脚尖。
她突然对这盏属于自己的灵灯有些好奇。
第七年，阿灯在找回自己的记忆和身份这件事情上有了一些小小的进展。
她发现自己渐渐能看到那些妖怪或人类身上的灵魄之火。
像是童男童女额头上闪烁的白色火苗、唐纸伞妖的独目中流转的暗红色光点、武士之灵双眉之间竖着的蓝色火焰，或是山童胸腔里亮起的青绿色光芒。
那些或明或暗的跳动着的幽光，仿佛一盏盏不灭的明灯。
在人间怪谈传说中，凡是存活于世上的生灵，不论是人是妖皆有灵魄之火。普通人类如果失去了这灵魄之火便会疾病缠身，而妖怪也会修行受阻更容易被净化。
阿灯沉吟着，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泛黄纸页上的墨字。
她翻遍了书卷，也未能找到记载中哪个族群的妖怪有这般能力。
而她本身并不是阴阳师，究竟如何能看到这些灵魄的呢？
阿灯瞧着竹林里的小妖怪们蓬勃而富有生机的灵魄之火，摇着头笑了笑，不再追究。
她起身活动着有些酸涩的肩颈，却没注意到，有一只带着莹莹幽光的青蝶悄然附上了她的衣角。
阿灯一直四处收集着怪谈和杂说，期待着能从只言片语中找出关于自己的过去。
小妖怪们不肯说，连樱花妖也守口如瓶。
于是到了第十年，这群小妖怪们索性建了一个书屋，里面堆满了不知从何处搜集来的巷间传闻集和野史。
每次她刚刚读完一本，就又能发现小妖怪们又找来了新的书放了进来。
在书屋中阅览怪谈便成为了阿灯的新爱好。
蜡烛细小的火光在幽暗中摇曳着，泛黄的纸张扬起些许陈旧的气息。
她手中翻动着的是一页页的人间悲欢。
普通人斩不断的贪、嗔、痴三业障，是一切故事传说滋生的肥沃土壤。
阿灯看着那些怪谈中的人类们由爱生恨，拼命追逐着那一丝执念。
她并不能理解人类的那些仿佛要燃烧殆尽的炽烈情感。
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投身地狱，究竟值不值？
「若无常野露水不消，鸟边野山云烟常往，而人生于世亦不得不老不死，则梦物之情趣安在？」
世上的万物原本就是变动不居、生死相续的，也唯有如此才妙不可言。
第十四年，小桃花妖已经能化形到处蹦蹦跳跳了。
那小孩子调皮得让原本娴静优雅的樱花妖，现在已经能习惯单手拎起小桃花妖的领子就是一顿说教。
至于阿灯在这里的日子还是一如往常般平静，只是时常会有两三只青蝶围绕在她身旁。
新发现。
阿灯眨眨眼睛，满意地看着栖息在自己指节上的漂亮的小家伙。
“阿灯姐姐，阿灯姐姐！”
头上盘着两个发髻的小女孩扯着手上的风筝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
那近乎透明青蝶扑扇了两下翅膀，被惊扰了一般蹁跹跃入她手旁的阳光中，而后消失不见。
“……淘气的孩子以后长不高哦？”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小桃花妖瞬间瘪着嘴委委屈屈地坐了下来，伸出手把自己做的风筝递给了阿灯。
“它坏了。”
……把风筝做成樱花树的形状当然飞不起来啊。
除了要注意避开喜欢把自己挂在屋檐上然后舔路过的妖一脸的灯笼鬼，以及会时不时在半夜被开心敲鼓的天邪鬼黄吵醒，这样的生活简直像是世外桃源。
那个不速之客出现是第二十一年的事情。
原本平静的夜晚被打破，竹林四周的结界突然出现剧烈波动继而被完全破坏。
众妖急急忙忙从屋中赶出来时，罪魁祸首就堂而皇之地提着一柄漆黑的妖刀沉默伫立在原地。
那妖黑发金眸，身着贵族狩铠，头戴立乌帽，有一张好看的脸和与其不相符的冷漠神情。
妖刀姬。
阿灯看着小妖怪们神色惊慌，口中纷纷议论着这个名字。
她是听说过这名字的。
妖力强大的大妖怪，冷漠弑杀而又行踪不定，在平安京大战后就四处漂泊游走。
但那些书册上可没提到过这妖竟然是个美人啊，她本还以为会是个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威风角色呢。
阿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
而那妖怪仿佛是在这夏夜嘈杂的虫鸣蟋语中，独独听见了这一声浅笑，原本略显空洞的金色双眸突然被人唤醒般直直地看了过来。
原本站得远远的看热闹的阿灯对上了那双眼睛，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眼睛中的颜色如同沉在河底隐隐发光的金砂，流动着光华。
阿灯一边担忧着自己会不会下一刻就被那妖提起刀斩杀，一边还在胡思乱想着对对方品头论足。
只是片刻走神的时间，那个名为妖刀姬的妖怪就到了她身前。
小妖怪们瞬间炸了锅，想要上前拦住这无礼闯入的妖，却又被那凛冽的妖气逼迫得近不得身。
妖刀姬颔首垂下眼帘，有几缕黑色发丝随着动作从鬓角滑落。她片刻不离地盯着对面的人，只是目光扫过阿灯手里的那盏灵灯时停顿了一下。
阿灯惊愕半晌才缓过来组织语言。
“你是……？”
想要做什么？
“我？”
大妖怪重复了一遍问题，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清越的近乎悲切。
***
“我是妖刀姬。”
百鬼夜行，群妖狂欢。
喧闹而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平安京。森森的鬼火簇拥着众妖怪，来往拥挤像是庆典般热闹。
提着巨大妖刀的少女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而与平时不同的是身旁多了一位银发蓝眸的大妖怪，正在颇有趣味地瞧着她。
独来独往的妖刀姬并不习惯与其他妖怪并肩同行，更令她不自在的是身旁青行灯的眼神和脸上始终挂着的盈盈笑意。
“确实早就听说了京都出了一位新的大妖怪，却没曾想到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那银发的大妖怪侧了侧头，以袖掩唇兀自笑了起来，而青行灯衣袖的摆动也引得她周身环绕着的那群青蝶随之上下蹁跹。
金色的双眸眨了眨。
……那莹着幽光的蝶翼，不知道用指尖触及是怎样的感觉呢？
妖刀姬吸了口气，捏了捏隐在袖中的手，压下了突然冒出的荒谬想法。
周围夜行队伍的小妖怪们依然吵闹不停。
妖刀姬发觉青行灯周围总是有很多小妖怪，甚至听说这位大妖怪还会允许一些小妖住在自己的庭院里。
也是，青行灯大概是所有大妖怪中最有尘世气息的。
全平安京的妖怪们都知道，青行灯大人喜欢故事、喜欢热闹、喜欢繁花锦簇的漂亮事物。
简直像是个人类。
妖刀姬想。
她应该是和自己不同的。
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不像人类了。
毫无迟疑的无休止杀戮，和看似强大却充满软弱怯懦的内心。
妖刀姬有些出神。
而那位原本悠闲地倚坐在自己的灵灯上的大妖怪，则突然笑意盈盈地凑到妖刀姬耳旁，用轻飘飘的声音提醒了一句，
“当心脚下哦。”
同样身为大妖怪的妖刀姬自然不会被阴阳师的豆子砸中，然而耳边温软湿热的气息却让她脚下一个趔趄。
妖刀姬红着脸站稳身体，便看见青行灯回头对她无声笑了笑，又悠然飘走了。
……这妖。
妖刀姬徒劳地瞪着眼杵着自己的刀，有些气闷地立在原地。
天将破晓，百鬼夜行已然结束。
妖刀姬正准备离开此处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妖刀的刀柄上不知何时栖了只青色蝴蝶。
那只散发着幽光的漂亮小家伙轻轻地扑扇了两下翅膀，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于是妖刀姬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只漂亮的小家伙，并丝毫不觉得与阴界恶鬼厮杀时肩上栖着一只纤细安静的蝴蝶有任何不搭调的地方。
***
“我？”
大妖怪重复了一遍问题，轻笑了一声。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细碎的月光透过婆娑竹叶在妖刀姬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隐隐绰绰间看不清神情。
周围的小妖怪们依旧神色紧张，仿佛一个不留神那个大妖怪就会挥刀将阿灯劈成两半。
阿灯这时候倒是格外冷静。
她清楚这种强大的妖怪若是想出手毁灭这篇竹林小筑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在下这种妖力微薄的小妖能为大人效劳的呢？”
阿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恭敬。
对面的人听言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你能看见万物灵魄，对吗。”
妖刀姬以一种不容否定的语气问道。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样东西。”
阿灯有些困惑。
这位之前从未踏足这片竹林的陌生妖怪究竟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能力的呢？
正当阿灯思索着妖刀姬的话语时，一旁一个梳着双发髻的莽撞身影歪歪扭扭地跑到了两人之间。
“不准你伤害阿灯姐姐！”
小桃花气势汹汹地举着手中从天邪鬼黄那里抢来的鼓槌直指着大妖怪，一双绯红色的眸子瞪得通圆。
阿灯看着这个小冒失鬼倒吸了一口气。
她一瞬间都做好了小桃花可能会被打回原形重新变成桃花树的心理准备。
可那位传闻中冷漠嗜杀的大妖怪却只是皱起了眉，出人意料地脸上一副的手足无措的表情。
没有举起那把不祥之刃，甚至没流露出什么杀意，就愣愣地在原地站着和小桃花大眼瞪小眼，末了还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我不会”。
阿灯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大妖怪其实实际上还挺可爱的。
最终阿灯安抚了那群固执的小妖怪们，让它们先散去了。
而樱花妖则上前抱走了小桃花，还顺带向妖刀姬施了一礼，妖刀姬也点头致意。
阿灯姑且尽了主人之谊将妖刀姬带入了自己屋中，打算为她沏一杯粗茶。
妖刀姬端正地跽坐在蒲垫上，坐定后伸出双手摘下了头上的立乌帽搁置在身侧，而那把巨大的乌金妖刀则被随手放在了另一边。
几缕黑色发丝滑落到耳畔，矮脚茶几上的火烛豆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妖刀姬的神情看起来柔和了一些。
阿灯站没站相地随意倚在火炉旁，抱着双臂借着光线暗处的掩护肆无忌惮打量着陌生的客人。
那坐着的大妖怪一举一动都透着武家贵族的得体风度，看起来也是个沉稳安静性子，全然不似刚才在竹林中的肃杀冷漠模样。
就像是突然间被屋子里火炉的温度和暖色火光染上了身一样，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阿灯随即又摇了摇头。
这词用在妖怪身上，确实显得奇怪了些。
她拎着烧好的一壶水几步走到茶几边，坐下俯身为妖刀姬沏上茶水。
升腾的热气氤氲了那双金色的眼睛，屋中角落里的灵灯轻轻颤了颤，照旧散发着柔和的金芒。
妖刀姬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双手接过茶杯，而后低声向她道了声谢。
阿灯眨了眨眼睛。
不得不说这位大妖怪这幅温顺乖巧的样子很具有欺骗性。
阿灯觉得自己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不断提醒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危险人物。
不应该接近的危险人物。
她不知何故叹了口气。
先不论破坏结界的问题，怎么让这位棘手的妖怪尽快离开才是重点。
于是阿灯清了清嗓子，决定率先开口。
“所以大人您希望我帮忙寻找什么东西？”
妖刀姬没回答阿灯的问题，却眉头紧锁道：
“你不必这样称呼我的。”
紧绷的下颌线条，向下撇的嘴角。
那表情简直和小桃花生气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灯以手扶额。
她对可爱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从善如流接受了妖刀姬的话。
“那……妖刀姬，你希望我帮你寻找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帮忙寻找——”
被直呼名字的大妖怪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沉静地直视着她。
“——我的灵魄。”
阿灯大吃一惊，定睛向妖刀姬看去。
她这才回想起来从妖刀姬出现开始，她就没有在这位大妖怪身上看到任何灵魄之火的光亮，只是刚才一时情急才没有注意到。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位强大的大妖怪失去自己的灵魄？
妖刀姬将阿灯诧异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地摩挲着手中茶杯的纹路，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感。
“平安京大战。”
她嗅着淡淡茶香，开口道。
阿灯思索了片刻，便皱起了眉。
“那你岂不是已经遗失灵魄二十多年了？”
这即便是对于大妖怪来说，也是相当困扰的问题吧。
妖刀姬点了点头，放下了茶杯，抬眼静静看着阿灯。
“所以，你会帮我吗？”
***
“所以……妖刀姬大人这算是接受了我的邀请吗？”
那位京都鼎鼎大名的大妖怪青行灯一如既往坐在自己的灵灯杖上，笑眯眯的眼睛里透着几分促狭。
妖刀姬在第三次状似无意地路过青行灯庭院门口时，终于被院子的主人捉了个正着。
即便是处事淡然如妖刀姬，这时也觉得有些尴尬难堪。
事情的起源还是那只青蝶。
自那次百鬼夜行一个月后某个夜里，那只被妖刀姬带在身边的青蝶突然扑棱着翅膀化作了一抔磷粉，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变成了一行句子。
「卯月晦日，京都西岚山筑山庭。」
一行纤细漂亮的字体。
妖刀姬看着这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
等到这行字化成鬼火散去为止妖刀姬都没有琢磨出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照常提着刀游走在阴阳边缘，四处斩着人间恶徒和阴界恶鬼打发日子。
直到三天后她把刀架在遇到的第六个盗贼头目的脖子上，在那人遍体鳞伤嚎啕求饶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刀，兀自皱眉思考起来。
那大盗伏在地上，正面如土色心寒胆颤之时，只听那位出手如鬼神般强大的女子突然自言自语道：
“……果然应该是邀约吧？”
武士自然是不畏惧任何挑战的。
可妖刀姬提着刀按照时间如约到了那个傍山而建的庭院时，却发现这份邀请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们来来往往，却不见厮杀怒吼与冲天妖气。
食物、美酒，谈笑风生。
这似乎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
宴会。
可她并不擅长挥舞巨刃战斗以外的东西。
仔细想来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当时为何不假思索地到了这里。
前一刻还气势一往无前的妖刀姬突然有些犹豫。
本想直接离开的时候，却又突然间想起了那个喜欢收集怪谈的大妖怪笑意盈盈的模样。
妖刀姬便顿了顿脚步，提着刀在庭院外徘徊了一会。
然后就被刚才还在想着的青行灯本人发现了。
快要逃不掉了。
妖刀姬敏锐的战斗本能发出了警报。
银发蓝眸的大妖怪倚在灯杖上把玩着自己的发尾，她的标志性的灵灯散发着莹莹青色幽光。
那群青蝶依然环绕在青行灯的周围，与灵灯的颜色相映成趣，妖刀姬怀疑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一只，是不是现在也在其中之一。
青行灯挑了挑眉极其耐心地又问了一遍，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似乎是拿准了妖刀姬不会拒绝。
“既然妖刀姬大人已经到了我的庭院门前，是不是我就可以认为是接受了邀请吗？”
***
“当然了。”
阿灯如是回答。
阿灯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妖刀姬的请求，提着灯踏上了游访平安京大战战场残迹的旅途。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那片岚山中的竹林。
竹林小筑里大大小小的妖都对阿灯和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单独出门感到万分不放心。
阿灯背上背了一个灰色麻布包裹，里面装着雨女亲手做的点心和狸猫准备的两瓶清酒。
盗墓小鬼和唐纸伞妖临行前拉着她的手不停叹气，提灯小僧和武士之灵也是忧心忡忡；灯笼鬼把自己挂在灯杖上假装是一盏灯，假装天邪鬼们还试图躲进阿灯的包裹里一起走，结果都被面无表情的妖刀姬拎出来扔了回去。
“你还真是受欢迎。”
妖刀姬提着刀脚步轻快地走在山间小道上，似乎对这里的地形环境十分熟悉。
“毕竟我们这样的小妖怪都是聚群而居，彼此是伙伴嘛。”
还没走几步阿灯就把包裹系在灯杖上，掏出了一袋金华糖吃了起来。
雨女把糖果做成了一个个青色的灯盏的样子，好吃又好看，几乎竹林里所有的妖怪都喜欢。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是青色的灯，不过这并不妨碍阿灯吃得津津有味还顺手往妖刀姬嘴里塞了一个。
“甜吗？”
“嗯。”
妖刀姬点点头，咀嚼着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阿灯觉得妖刀姬这样子甚是可爱，于是还没等对方吃完便又拿了一颗糖喂了过去。
一袋糖很快就被两个妖怪分食完毕，阿灯又掏出了一包椿饼。
雨女做的点心还没等到山下就被吃得所剩无几了。
下山之后阿灯和妖刀姬就开始四处兜兜转转，与其说是探访查找倒不如说是游山玩水。
原先的战场遗迹分布得杂乱无章，妖刀姬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份地图，潦草地圈了几个地点，便十分安然自得地带着一脸茫然的阿灯上路了。
“这样子真的能找到吗？”
阿灯坐在飘飘荡荡的灵灯上，探出身子凑到妖刀姬脑袋旁边，瞥了一眼那地图。
“大概吧。”
妖刀姬含糊其辞，似乎对是否能找到自己的魂魄不甚在意。
“那个麻薯团子还有吗？”
“早就吃完了哦。”
她们第一个到达的地方是京都城外的一个破旧神社。
树木参天枝叶繁茂，青苔和藤蔓生长蔓延，仿佛要将整个树林缠绕封闭起来。
一片郁郁葱葱而又寂静无声的地方。
这里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座神社的鸟居和周围的玉垣多半已经腐朽崩塌，参道路面破损严重凹凸不平，拜殿前两侧的木质神使雕塑也已掉落漆面露出了原本的木纹。
阿灯跳下灵灯仔细瞧了瞧。
依稀还能看出是两只凤凰模样的塑像。
落叶堆积满了殿前台阶，青苔攀上了石灯笼的底座。
妖刀姬皱着眉拉着阿灯小心翼翼避开了破碎的石板砖，一路走进了社殿。
“这是一座已经废弃了的神社吗？”
阿灯问道。
这样子倒是很符合大战后荒凉的遗迹感觉。
她想。
“不完全算是，只是这里的守护妖怪的问题。”
妖刀姬一边回答着，一边推开了拜殿的门。
“我想她大概是没什么心情打扫的。”
一个女人正跽坐在空落落的大殿中央。
是个人类。
那人身着白色千早和绯袴，衣服上的金色纹饰和挂饰展示了这人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巫女。
她周围的悬挂着的一串串注连绳和地面上刻画着复杂纹路似乎也证明着阿灯的推测。
这个人类正在被封印在一个强大的结界中。
阿灯不由得有些诧异。
那女人仿佛感受到来访的两位妖怪一般，抬起头睁开淡蓝色的眼睛，对着门口方向微微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是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神情。
阿灯觉得能从这个人类的眼睛里看到陨落的星芒。
“她就是……”
“是的，这是就是那个引起一切动乱的巫女，八百比丘尼。”
妖刀姬点了点头。
“这个凤凰神社如今就是用来羁押八百比丘尼的。她现在既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她的五感已经被结界封印了。”
正在阿灯和妖刀姬谈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了过来。
阿灯感受到了一阵妖力波动，回头便看见一位一身火红装束的妖怪从大殿走了进来。
这个妖怪身上的灵魄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烈而旺盛。
似乎是神社守护者的妖怪看清了两位来客之后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神情有些惊讶地在阿灯身上多看了两眼。
“是你们啊。”
那妖怪朝着两人的方向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冒昧打扰了。”
妖刀姬也颔首致意，顺带对阿灯道：
“这位是凤凰火，负责看守被封印的八百比丘尼。”
“这是阿灯。我们目前在一起寻找一些东西。”
看到凤凰火投来的诧异眼神，妖刀姬又对凤凰火解释道。
凤凰火盯着阿灯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
“这里是没什么地方可以招待你们了。”
说着朝八百比丘尼那边扬了扬下巴。
“你们也看见了。”
八百比丘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结界内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阿灯甚至怀疑这个据说会封印五感的结界是不是已经失效了。
只听见身在结界中不老不死的巫女缓声道，
“您失去的东西散落在各处，却又停留在身侧。”
八百比丘尼眨了眨眼。
“占卜结果是这样说的哦。”
妖刀姬拉着一脸迷茫的阿灯离开凤凰林时，她身边的青蝶又多了几只。
***
妖刀姬成了青行灯庭院里的常客。
这一消息确实是令整个平安京的各路妖怪感到意外。
尤其是作为青行灯好友而目睹了整个事件经过的荒川之主和大天狗，
最开始青行灯在某天的宴会上突然拉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进来时，荒川还没怎么在意。
那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瘦瘦高高，眼神里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荒川冲着大天狗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大概又是青行灯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天真的小孩子，说不准一会儿还会被在座妖怪们的真实模样吓坏呢。
直到青行灯一副炫耀的模样拉着那女孩过来介绍时，荒川才感受到对方身上强大的妖力。
看来是一直在刻意遮掩自己身上的攻击气息吧。
荒川一边想着，一边放下手中的酒杯稍微认真了起来。
“这位是妖刀姬哦。”
青行灯上扬语调里的得意之情简直藏不住。
荒川和大天狗倒是同时陡然一惊。
嗜好杀戮，冷漠无情。
传闻中对于这位新晋的大妖怪的描述都不外乎这两个词。
荒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大天狗用团扇敲了敲他的手背，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于是他就眼看着青行灯拉着妖刀姬一杯又一杯地饮下美酒，凑在人家耳畔说说笑笑，指不定又在不厌其烦地讲着她那些怪谈。
不过没想到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大妖怪竟然真的相处得不错。
“既然住在一起，那就表示她们相处得很好对吧。”
荒川和大天狗在鸭川旁散步时，随口对身旁家伙问道。
而大天狗则回以一个“真是愚昧不堪”的眼神。
荒川觉得自己一直都能很轻易读懂自己这位朋友的想法。
比如大天狗每次用默不作声的眼神作为回答的时候，
比如那场平安京大战之时。
当失踪了几个月的大天狗再度出现在他和青行灯眼前时，仅仅是站在那里如同往常般沉默不语，荒川便已了然。
是敌非友。
不过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的朋友下落不明了。
他出手毫无犹豫以至于阿灯都有些惊讶。
他自己也很惊讶。
坏消息是大天狗带了大量战力，看样子是打算一口气解决掉两位站在安倍晴明一边棘手的大妖怪；
好消息是妖刀姬那个身手利落的小姑娘也毫不犹豫地参战，作为强大战力掺和进了这件相当大的麻烦事。
好消息是他最终一如既往地打败铲除了站在自己对面的敌人；
坏消息是青行灯在濒死重伤之时被卷入了紊乱的阴界裂缝，妖刀姬和他拼了命也没能把她找回来，所以他一下子失去了仅有的两位好友。
荒川孑然一身，茫然地看着自己沾着血迹的双手。
他看着一旁绝望地向着阴界缝隙徒劳挥刀的妖刀姬，突然间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
荒川没有打扰那个倔强的小姑娘。
可当他在原地待了一天一夜之后却发现妖刀姬仍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时，这才意识到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对。
妖刀姬已经丢了灵魄了。
***
阿灯跟着妖刀姬四处寻访。
比起说是有目的地寻找灵魄，倒不如说是四处游玩。
一路上感觉都十分轻松，甚至还会偶尔停下来，跑去人类的集市小店里买些点心吃。
除了凤凰林沉默寡言的守护者和被羁押的巫女，她们还拜访了黑夜山的那对相处得很好的姐弟、骑着巨大金鱼一副悠哉悠哉模样的老者、安稳地生活在小村落里的招福妖怪、孤身一人在京都城中夜夜鸣笛的贵族武士，还有同样失去了挚友在山林中独自痛饮的鬼王。
他们都是曾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或妖怪。
幸运者还能从大战中保全归来，坚守着自我的信念道义，或和重要的人重新相聚生活；
而不幸者不仅落得伤痕累累，仍痛失所爱却无力回天。
阿灯回想起岚山竹林里的那群小妖怪们，一时有些感慨。
每一位她们去拜访的对象都给了阿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先阿灯还以为是自己因为挂念岚山的小妖怪们所产生的错觉。可后来她发现每每认识了一位新的妖怪，自己周围的青蝶就会多上几只。
现在整日围在阿灯身旁的青色幽蝶数量已经几乎接近一群了。
好看倒是很好看。
阿灯侧了侧头。
可这些小家伙究竟是哪里来的？
阿灯曾与妖刀姬谈起过这件事，妖刀姬倒是对这些青蝶的出现不以为意，只是突然问起了阿灯究竟为何生出感慨之意。
阿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竟自己也回答不上。
妖刀姬用一种温和的、带着苦涩笑意的眼神注视着阿灯，并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说起了她曾经相识的另一位妖怪的故事。
既然是讲故事，就应该有美酒相伴啊。
阿灯这么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了那两瓶一直未曾打开的狸猫亲自酿的清酒。
于是阿灯和妖刀姬索性寻了一个静谧之处，对酌了起来。
妖刀姬举杯叹了口气。
那个妖怪也是一位大妖怪，性格让人捉摸不透，脸上也总是一副狡黠的笑容。
妖刀姬刚成为妖怪不久时，那妖怪就已经是在整个京都城都大名鼎鼎的角色了。
她那时也未曾想到那陌生妖怪后来会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妖刀姬是在第一次去百鬼夜行时遇到那妖怪的。
而后顺理成章般的相识，相知，相守。
那妖怪用那双漂亮的青色眸子笑意盈盈瞧着她时、用那慵懒好听的声音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妖刀姬就既感到全然对她束手无策、又一瞬间自己仿佛无所不能。
当真正拥有了某种比自身更重要的东西时，才会明白那不是负担，而是一种依仗，是令人高兴的东西。
那大妖怪侧躺在床榻上，笑眯眯地对她道。
这并不是可以日上三竿还懒床不起来的的理由。
妖刀姬翻了个白眼并不为所动道。
可那大妖怪的话只说了一半。
那并不是负担，却是软肋和隐患。
妖刀姬眼睁睁看着她重伤濒死，不惜以自己的灵魄想要护她周全。
最终却还是徒劳。
妖刀姬说话的时候表情平静，可那双以往明亮漂亮的金色眼睛却黯淡无光。
阿灯惊讶于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莫名的嫉妒，而后又为自己确实找不到嫉妒的理由而感到有些落寞。
即使是两个妖怪，喝了一宿同是妖怪酿的烈酒也是整整醉了一天一夜，张牙舞爪胡言乱语。
“说实话我不太确定我到底是什么妖怪呢，因为我什么也记不清呀。”
阿灯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酒瓶，瓶中的酒水都晃撒了些许，滴落在这个醉酒的妖怪的衣襟上。
“不过我现在觉得我可能是个灯笼鬼。”
“不是的阿灯你不是你没有……你是，你是个大妖怪……”
一旁的妖刀姬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坐得歪歪斜斜，口中说着含含糊糊的话语。
阿灯不理会她，自顾自模仿着灯笼鬼的样子凑近了妖刀姬，不规律的气息落在了对方的耳畔。
然后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妖刀姬的脸颊。
妖刀姬原地愣住了。
阿灯觉得她那副僵硬愕然的样子可爱又好笑，还是眨着眼睛满脸邀功的样子继续看着妖刀姬。
大概是这两个妖怪确实都醉了。
妖刀姬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突然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道：
“我现在也觉得你是一只灯笼鬼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第二天两个妖怪你枕着我的手我枕着你的肩地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妖刀姬告诉阿灯说她们要去拜访最后一位对象时，阿灯还为了这趟旅行即将结束而感到有些惆怅。
不如干脆邀请妖刀姬去岚山的竹林里住一阵吧。
一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到了江户湾旁的荒川边。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河边静静等着两人。
荒川之主，这条河流的主宰者，镇守一方的大妖怪。
“阿灯。”
他表情苦涩而疲惫，却又在看到两位远道而来的妖怪时露出了类似于欣慰的神态。
“久违了。”
阿灯一路上对于有陌生的妖怪一副熟稔的样子和自己打招呼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好。”
虽然有些困扰但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荒川之主看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原原本本讲述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关于那个妖刀姬挂念着的妖怪。
一两只青蝶拍打着翅膀在空中盘旋着。
这是阿灯听过的最离奇的故事。
她觉得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却又同时充斥巨大而庞杂的记忆。
关于相逢，关于那场大战，关于生离死别——
转眼间十只、百只青蝶已在周围群聚，普通一阵青色的火团。
——关于她自己。
磅礴的妖力铺天盖地般倾泻而出，散发着青色幽光的蝶群仿佛被点燃一般狂舞着，一双双细小的翅膀煽动出了一场风暴。
——她是青行灯，那个人间妖界独一无二的大妖怪。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
那团青蝶掀起的风暴倒映在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泛起了阵阵波澜。
阿灯……不，大妖怪青行灯轻抚着灯盏，相伴已久的熟悉光芒在灯中跳跃着。
“这样漂亮的东西，又怎么会是普通的灵火呢？”
那是自她失忆伊始便陪伴在她身旁的温暖光芒，便是妖刀姬遗失的灵魄。
她轻叹一声。
既是为自己的迟钝，也是为了对面那人的执拗。
纤纤细指持着摄魂灯，牵引着那纯澈的金色灵魄之火回到了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而后大妖怪青行灯，终于在久别重逢之后，给了她的恋人一个缱绻的吻。
End
评论(13)